第10章 补征
更深露重,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恶狼的吼叫声隐隐传来,在夜风中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飘荡。
而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没入山林,然后在树梢上快速移动……
天刚蒙蒙亮,叶桑晚从空间里出来打开房门,就撞上了一道黑漆漆的人影。
若不是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叶桑晚手里的银针就要蚌不住了。
“云珩!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云珩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懊恼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我找到了一片红薯地,在仓山和半月坡山中间的夹缝里。”
说着,将那还带着黑泥土的红薯藤蔓提溜起来给她看。
叶桑晚呆呆地张了张嘴,与云珩来了个难以置信的凝视后,露出了然的表情后,转身“砰”地关上门。
肯定是睡醒的打开方式不对!
这红薯可是在明朝万历年间才被引进我国的,这个架空的朝代,怎么会有?
可当她再次打开门,云珩仍旧还在,此时正提着一溜的红薯,倚在门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叶桑晚身体忽然僵直,不自在的道:“这是好事!我昨天才想要移栽,你就发现了一大片……”
“事是好事也是坏事。那片红薯地里,不仅住着一群凶猛的野猪,附近还有一群饿狼虎视眈眈……”
“这么危险!?”
可脑门却遭到了云珩一记爆枣,“想什么呢?野猪和狼都在深山里,况且还是食荤动物,怎么可能会在那低洼的谷底出现?”
可叶桑晚却双眼如繁星的盯着他,“我刚是不是听错了,你居然说了两句很长的话!”
云珩:“……”
可叶桑晚却好似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偶像包袱?或者什么人设?你明明可以说长话,可你平日里却冷冰冰的惜字如金……到底是不是?”
云珩:“……”
“喂喂!你都被发现了,你还装!”
云珩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纵容的笑意:“去洗脸。晚点,我来你家用早饭。”
说完又给了她一记暴枣,独留叶桑晚和一背篓红薯在露水中凌乱。
今日的早餐做的很简单,蒸了红薯,熬了一锅浓浓的白粥,用土豆炒了一碟酸辣土豆丝,怕他们吃不习惯,又抓了一把酸菜炒小米辣。
在空间里卤了一盆茶叶蛋,大概有十个,又打了一大盆豆浆,给徐大妮单独蒸了一碗红枣甜酒鸡蛋。
顺便把昨天在镇上给徐大妮抓的安胎药给煎上。
将东西麻利的摆上桌,叶桑烟却红着眼眶像盯陌生人似的盯着她。
叶桑晚被吓得浑身一颤:“阿烟,你怎么了?”
“你不是我长姐!”她的语气笃定。
“我是!”
她的眼眶红得更甚,“我长姐根本不会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品,更不会赚银子!
我跟我长姐从小睡在一张床上,她放的屁是什么味的我最清楚不过。”
啊这,大可不必!
“你明明常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八岁不同堂,可你这两日却偏偏要和安儿挤一间房也……”她说着说着竟开始抽泣。
叶桑晚连忙将她揽在怀里,刚开始她还有些挣扎,伴随着叶桑晚温软的声音,她逐渐安稳:“阿烟,我是长姐。我没有变……那日,我被歹人袭击了后脑勺后就被一个穿白色衣服和黑色衣服的牛头马面带走了。
可那白胡子老爷爷却说我命不该绝,要我回来好好保护你们。我知道我以前的性子和如今的性子有些相悖,可我要是不按照那位白胡子老爷爷说的做的话,他随时会将我带走。
至于我为什么会很多你不认识的东西,都是白胡子老爷爷教的,除了这些,我还会医术,还会种地……
至于为什么要和初安睡一起……阿烟你没发现吗?初安有时候大半夜会跑到院子里哭喊着要娘……他这是生病了!”
“所以,长姐不和阿烟睡是因为安儿生病了,会很多本事是因为有神仙爷爷教……如果你不停他的话,她就会带你走?”她说着,紧紧地抱住叶桑晚的腰,“长姐不要走,阿烟知道错了……阿烟不应该怀疑长姐……”
听着叶桑烟指责的语气,叶桑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怪阿烟,是长姐不好,没有提前告知你。所以阿烟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叶桑烟擦掉眼泪,郑重地点点头:只要长姐还是她的长姐,变成什么样也无所谓。
云珩带着云香一同用过早饭后,便迫不及待的找朱朝章借牛耕地。
朱朝章本来要套车去镇上的砖瓦厂打听价格的,听到叶桑晚要种地,顺便带上他那种田如痴的儿子朱继忠一同前来看热闹。
主要是怕云珩不会使牛耕地,还想瞧瞧云珩说的那什么红皮薯是什么玩意。
云珩十二岁就离开家去了前线,确实不会耕地。
但有了朱继忠教,云珩很快就上手。
叶桑晚看着云珩那只煞风景的残腿,又一次起了治腿的念头。
眼看犁得差不多,叶桑晚便去后山将还在薅松针、茅草的三人组给叫了回来,顺便将那成捆的干草给担到了地里,然后一把火烧得火光漫天,并且引来了不少村民前来扑火,在知晓原因后选择观望。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秋种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地种了一茬就得猫地,来年的作物长势才能好。”
“就是!一群小毛孩懂什么?散了散了,明年若是种不出东西,看他们怎么办!”
“我倒觉得挺有道理的,这虫子怕火,这么熏一熏说不定真有效果。”
朱朝章却抿着嘴在心里偷笑,你们要是知道晚丫头在试验肥地的话,会不会更加惊悚?
此时,一个黑点由远至近跑来。
他气喘吁吁地道:“村长,你怎么在这?让我一顿好找!
你快家去看看,官府又派人来了,说要补征人头税……”
其中一个村民不满道:“春头不是征过了吗?怎么又征?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嘛?”
众人也将目光落到朱朝章身上,叶桑晚仿佛在一瞬间看到朱朝章的背又驼了一寸。
叶桑晚心中微动,“云珩,我们也去瞧瞧。”
回到朱朝章的家,身穿皂服的官差们就对着众人出示了令牌证明身份。
这一次,除了四位官差,还多加了一位气质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他胳肢窝下夹着一把算盘,双手捧着一本账本和一套墨宝,盲猜应该是账房之类的。
将白底黑字的告示拿出来给众人看清楚后,朱朝章便让朱继忠扛了两套桌椅出来。
众人还沉浸在“征南大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里回不过神来。
这边的官差已经‘当当当’地敲响手里的铜锣:“本次补征人头税,0-11岁的孩童,50岁以上的老人每人补征35文,12-49岁的每人补征50文,也可用稻谷代替,一斗米折算为10文。请大家积极配合,有序补缴。”
“什么?补征还要交这么多?一斗米才折算10文?你们什么官差,还不如去抢了算了!”
“就是!征南大将军都战死了,补征这些钱又有什么用?这战事都打了二十年了,征南大将军好不容易赢了几场战役,他死了还有什么盼头?”
“还不如被人家国强富足的若水国接盘……”
这汉子的话没说完,就听到“铮铮”的拔刀声,不满的声音也因此戛然而止。
叶桑晚虽然对记忆里很厉害的征南大将军战死也感到惋惜,也对繁重的赋税深感不满。
可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这人头税迟早都要交,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大好的时光里。
于是,她借着衣袖作为掩护,从空间里取出一块碎银角。
“户主叶成然。”
那账房将名册翻了又翻:“姓叶的只有两家,没有叶成然这个户主?”
朱朝章翻到户主为叶文竹的一页,帮她解释:“叶成然是这家的大儿子,去年已经分出来自立门户了,还有这位叶成然和他大儿子叶初昂已经为国捐躯,现如今只剩下一八岁的男丁……”
那账房又翻了翻旁边一本花名册,应该是在查战死沙场的人员名单,确认无误后道:“你们家若是没有大人的话,这户主……”
“如先生对女户没有意见,我是长姐,我有能力抚养弟弟妹妹。如若不行,就填我弟弟的。”
账房诧异地看了一眼叶桑晚,在新户主上写了叶初安的名字。
“两百一十二文,三个十二岁以上的一共一百五十文,一个十一岁以下的三十五文,你大嫂肚子里揣着的那个算你二十五文,开新户要另交两文。你核算看对不对。”
有人惊呼,“这怎的肚子里的也算人头?都还没生出来!”
那账房翻了个白眼极其不耐,“没生出来就不用吃东西了吗?”
接着看向叶桑晚,“你这碎银角两钱二毫,要是没意见,拿着这八个铜板就走,别挡在这妨碍公差。”
这态度,气得叶桑晚想给他来一套叶氏无影针。
将铜板收回钱袋,一位有点面熟的官差朝她走来,小声地道:“姑娘,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