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叶氏才从鸡叫声中醒来,一看天色暗叫不好,慌乱地爬起来要去煮早餐。
突然她环顾四周,不由得拍拍额头傻笑起来,原来自己已经不是身在楚家大院,而是身处老宅,这才是自己新的家。
不但叶氏有这种反应,连楚有德和三郎也是如此。少了杜婆子恼人的责骂、没有做不尽的农活和家务,三人突然感觉有些不适应。幸好三人都是勤快人,很快就找到让自己忙碌起来事情,毕竟搬了个家,太多地方等着收拾整理。
幸好,李村长大清早就领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谢谢村长爷爷,今晚您记得要过来,和大家喝几杯!”楚从容正在外面摆弄那十桶薯浆,急忙上前招呼。
“好,就简单点,刚搬过来样样要置,你别太浪费了。”
李村长乐呵呵地答应了,通过昨天的事情,他开始对这小姑娘另眼相看。
楚从容看着面前的十个桶,心里异常欣喜,这是她千叮万嘱楚有德第一时间搬来的。木薯或红薯制淀粉很容易,只要磨成浆,清水泡上二十四小时,得出的沉淀物晒干就是淀粉了。
虽然还不够二十四小时但也差不多,一夜过后浆水还是变了个样,上部分变成了清水,桶底部分则沉淀了厚厚一层物质,楚从容用手去抓起些许,感觉有些沉、而且很粘手。褐色的沉淀物相对少一些,说明了红薯淀粉得率偏低。白色的沉淀物相对较多,木薯果然不愧是淀粉含量最高的。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沉淀物晒干,得出来的就是自己想要的淀粉,俗称生粉。
楚从容找来几个簸箕,先把上层的水倒干,再将剩下的沉淀物倒出来,在屋外找了个地方摊开凉晒。眼下正值夏日,太阳又如此猛烈,估计一个下午就能干。
叶氏不知女儿摆弄什么,见她好不容易忙完,过来为难地说,乡亲们过来帮干活不要工钱,但起码要招待他们吃餐饭。可是家里连个象样的锅都没有,怎么办?
楚从容想了想,让她找牛二婶帮些蒸馒头,吩咐三郎继续去买只大点的鸡熬汤(分家分得的鸡太小),汤给老爹肉就留给大伙,反正老爹吃不了。中午就先简单对付,晚餐自己一会去镇上买菜,随便补些生活必须品回来。
要买东西意味着要花钱,叶氏顿时头痛起来,但她还是掏出一两银子给女儿,起码大铁锅和水缸都要添的。她本想全部都给女儿,又怕她年纪太小不懂节约一下全给花没了,左右为难。
楚从容见她为难的样子,并不接她递来的银子,就留给她好安心些吧。她打算先把自己挣的全带上,能买多少就先买多少,虽然不是圩日,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赚多几个呢。
双胞胎一听她要上街,特意停下活眼巴巴地望着,楚从容怎么可能离得了这对左右小护法。牛小花恰巧过来想帮忙,一听也想跟着去,楚从容也不多说,拉起她的手就走。反正放两头羊是放,放三头也是放。
就在四人赶去镇上的时候,一个下人模样的人走进龙狗窝村,径直寻到楚家院子。
“请问这楚家吗?”
楚家众人以为是讨债的,楚有文躲在屋里不敢露头,杜婆子对着来人没好气地说道:“讨个债都这么早,象赶去投胎似的!借据拿来吧,没有借据我们可不认!”
来人一脸糊涂,什么借据?
“请问楚五丫在家吗?”
杜婆子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找那贱丫头的。她突然大声说道:“什么五丫六丫,这里没这个人!你去别处找吧!”
那人听了,只得悻悻走开,心里嘀咕着之前明明看见是这里,怎么才几天工夫就说没这人?难道自己看错了?
楚有文见人走远才敢露头,其他人闻迅也走了出来。
楚有文问道:“娘,刚才那人干嘛的?”
杜婆子冷笑道:“说是找那贱丫头的,你说他能干嘛?”
“肯定是讨债了,不然还有啥事!”
“这么快!幸好娘也不慢,还是娘英明!”
“这种害人精,这个家差点就被她害没了!幸好娘出手及时,不然一大家子就要睡草堆了!”
“你们说一会老三他们会怎么样呢?”
“还能怎么样,昨日刚分到手的东西还没捂热,就得全吐出来呗!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白瞎了!”
“是啊,照我说银子一钱也不应该给,地也不能给这么多,一家贱种怎么可能保得住!”
“他们还不起,一家大小肯定都被拉去卖了。等会咱们过去看看,能捞点什么回来不。老三要是没了,也好给他收个尸。”
众人给杜婆子唱赞歌的同时,不忘对三房幸灾乐祸。
这时院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哈哈,果真是读书人家懂礼貌啊,还个债而都如此讲究仪式感,一大早全家就整整齐齐等着咱老周,爽快!”
楚有文闻言霎时双股寒颤,紧紧捂住双手。
杜婆子瞪了他一眼,喝道:“还不快去请你爹出来为!”
明日才是圩日,所以街上没什么人,原本狭小的太平镇上一下变得很宽敞。街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和一些戏耍的小孩。
双胞胎热情不减,东张西望的。牛小花也是很兴奋,她已经十三岁了,来镇上的次数加一块没到一只手。四人当中只有楚从容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人影都没几个,靠什么挣钱哦。想必东安书院此时肯定有人,学校门口嘛。可是万一遇到姓沈的就麻烦了,土豪哥不在身边没法自保啊。
时间还早,也不急于买东西回去,就权当陪牛小花逛逛吧。
牛小花少女天性,自然是对饰品之类的感兴趣。
金银珠宝之类买不起,经过珠宝店牛小花都不敢进去。两人对绣品一窍不通,对绣品店也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经过一家卖绢花头钗的饰品店,两人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店里客人不多,只得两个妙龄少女各自领着个丫鬟。两人打扮光鲜亮丽,穿着率领雍荣华贵,一看就是富家女子。她们正在挑选着头簪,时不时还轻声打趣。
“小娥,你今日这么精心打扮,又特意拉我出来买头簪,可有什么喜事?”
“能有什么喜事,倒霉事倒是有!”唤作小娥的女子面带愁意:“我表哥昨日伤了,下午要随我娘去看望他。”
“哎呀,你表哥那么多,哪个值得你这么上心?”
“就是……沈家表哥啊。”
“沈大少?伤得严重不?”
“不知道,听说……”小娥突然捂着鼻子,厌恶地扫了身后一眼,大声对店老板说道:“陈掌柜,你怎么连什么臭乞丐都放进来,臭死了!”
店老板也感觉到了异味,正是从后面进来的两个小丫头那传出的。一个丫鬟打扮,另一个则穿着破旧,明显是乡下穷女孩,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快点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惊扰我的贵客,你们赔得起吗?”店老板生气地赶人。
牛小花刚瞄了几眼绢花,吓得拉起楚从容就想往外跑。楚从容并不十分在意,她也知道两人此时的仪表形象是有些糟糕,但条件就是这样,没办法啊。昨晚不但没能洗澡,还被蚊子咬了,估计脸上的蚊子包不少呢。
“来者是客,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楚从容打量老板一眼,有些生气。虽然自己仪表差些,但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怎么这店老板赶客人赶得如此理直气壮?
“老子不做你生意,你们快点滚就是了!一会惹贵人生气,老子不但赶你,还得让你跪下来向贵人求饶!”
店老板生气地将她们往外轰,刚好一男子从店外进来,对那位小娥姑娘说道:“小妹你买好了没有?娘正等着你去看通旺表哥呢。”
楚从容原本还想和店老板争吵,一听反倒开心地走了出去,因为她已百分之百确定是沈大少出了事。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放心去东安书院碰运气了。
“你不生气也不难过吗?”牛小见她一副开心的样子,自己却花惊魂未定,不由得佩服她。
“我当然生气,不过目前挣钱最要紧!这些小虾米,等本姑娘将来挣了大钱,再回过头来一一收拾他们!”楚从容不想说太多,领着双胞胎通街去找卖花生的,搞得牛小花又是一头雾水。
不是圩日几乎没有人挑花生来卖,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一摊,差不多二十斤的样子,恰巧写字的老童生也把摊搬到这边了。
“小姑娘,这回又要写什么啊?”
老童生想记不住楚从容都难,之前就是她一日买光镇上所有鸡蛋,还有就是那副霸气的对联,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楚从容笑笑,写就写呗,现阶段还是吃脑子玩智慧吧,顺便可以关照一下老童生的生意也好。
这种穷不拉几的小镇,人人为了生存下去,一文钱可以掰成两瓣来花,哪来多余的闲钱消费。象第一次搞摸奖,才挣得两三百文。因此楚从容很明白,想挣钱还得找读书人。
读书人才有钱,因为穷人基本上是读不起书的。
四人拎着十几斤花生,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东安书院门口。书店老板正在店面口闲着,楚从容赶忙上前打招呼。书店老板一见她,脸上挂满了哀怨和不满,这姑娘上次一套文房四宝都没帮自己卖掉。
“老板叔,卖文房四宝的可不止你一家吧?这两天你的生意是不是比以前好一些?”
书店老板想了想,可不是嘛,光来打探小姑娘在不在的学子就一大堆,不少人都会顺便进来买些东西。
“老板叔,你是生意人,应该知道这正是我给你带来的人气,这对你生意有帮助吧。今天你还愿意继续给我点地方吗?”今天花生不多,楚从容并不是很担心,实在不行就另找个地方。
“哎呀,小姑娘你总算来了!”
没等书店老板应话,几个学子从外面路过,欣喜地冲楚从容打招呼。很快,更多的学子闻讯赶了过来。
书店老板默默地走进店里,一会给她抬出一张桌子,又识趣地走开了。
“小姑娘,你不知道这两天书院都快疯了!”有学子诉苦道。原来楚从容留下的棋盘放米题目,没留下答案就匆匆走了,这事一下在学院传开了。大家原以为不就几十粒米的事情嘛,这有什么难的。有人抱着好玩的心态算了算,结果越算越恐怖,算得十多格就达几万之巨,完全超出大家的意料,简直不敢相信。
楚从容笑问有算出来的没有,学子纷纷说十六格好多学子算出相同得数,应该是对的,可是二十四格就五花八门了,三十六格更不用说,谁都不敢往下算。
在没有阿拉伯数字的情况下,又不懂得运算规则,光靠算盘和四四方方的汉字,可真难为了一大帮学子。
有学子当场很不服气,说大家都认为楚从容根本就不会算,不知从哪听来这道题,特意用来诓大伙的。在大家眼里,对方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小丫头,连字都不会还想算术?
楚从容故作玄虚地笑道:“诸位秀才哥哥,你们才华横溢都算不出,我更无能为力了!”
在场诸多学子更多的是童生,有些甚至连童生都不是。小姑娘开口闭口秀才哥哥,笑得又无比灿烂,学子们说归说,倒是没人生气。
“我猜对了吧,她果然不会!”
“怪不得上次跑那么快。”
“小姑娘,不带这么骗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