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玛族长带着全族人浩浩荡荡而来,灰溜溜而去,秦家神秘诡异之甚,撒玛族长只得勒令全族人不与秦海涛接触。自此,秦海涛一家被彻底孤立起来,但总算能暂时安身立命了。
秦海涛自给自足,乐得清净,每日除了教丫丫识文断字,便是教丫丫练习剑术,也不管丫丫会不会说话,能不能听懂,只管每日把自己所学,一股脑灌输给丫丫。丫丫才半岁,秦海涛给她读古诗词,她还能凝神听一会儿,教她舞剑就热闹了,秦海涛特意用杏树枝制作的短剑不到两天就被丫丫戳断了,于是每隔几天,秦海涛又多了一项工作,给丫丫做剑。
龙十四郎每隔一段时间便给秦海涛织梦,指点他精进剑术,自己也没歇着,身子被困手镯不能尽情施展,便练习龙识转移之术,随着时日流逝,龙十四郎已经将龙识转移之术练得炉火纯青,不仅不再用织梦之术传递剑术,还可以将龙识转移到秦海涛身上,与他进行短暂交流。如此一来,龙十四郎虽然仍在手镯,却俨然与这个家融为一体。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过去,丫丫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尤其那对紫眸,更是绚丽莫测,蓝紫交替,让人恍如掉进了五彩云端,不辩东西南北。
秦海涛带来的书都被丫丫读遍了,有些甚至反复颂读多次。没办法,秦海涛带来的书就那几本,丫丫又过目不忘,只好反复给丫丫看。
“景逸!你的真身当真是‘蛟龙’吗?”这天,丫丫百无聊赖,又开始打探龙十四郎真身。
龙十四郎被丫丫佩戴在腕上,与丫丫休戚与共,不用转移龙识便可与丫丫神交,是以他们之间的交流比与秦海涛和赵英子要轻松许多。丫丫自会说话开始,便叫龙十四郎哥哥,龙十四郎不肯,自己都六百岁了,没让小公主叫爷爷已经很退让了,怎么也不同意丫丫叫哥哥。两人吵了半天,最后以丫丫直呼其名了结。
若是龙十四郎知道,将来他与小公主伉俪情深,只怕会后悔当日没有答应丫丫的请求。其实以龙族万年寿命来计算,龙十四郎尚在幼年,还是条十足的小龙。
“丫丫!不得僭越!他是你师祖!”秦海涛在旁边不悦阻止,每次丫丫对龙十四郎直呼其名,秦海涛都会阻止,但每次都没用,丫丫依然照叫不误。在秦海涛心里,龙十四郎虽然只是交给他剑术口诀,那也是师父,自己又教丫丫,按辈分,龙十四郎当是丫丫师祖无疑。
“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学习还分什么辈分?你太迂腐了!我就要叫景逸!景逸!你能让我看看你吗?”丫丫握住腕上手镯撒娇,龙十四郎要么在梦里出现,要么只有声音,丫丫早就想一睹真容了,可是龙十四郎总说还没到时候。
龙十四郎扶额,小公主这个请求没有万遍,也有千遍了,干嘛那么注重皮相呢?他是人是龙有那么重要吗?
“景逸!你怎么永远都是同一个样子?你不会老吗?让我看看你嘛,好不好?”他们都不知,丫丫并不是只想一睹十四郎真容,而是想尽办法要逼龙十四郎挣脱手镯的束缚。十年固步自封的生活,让丫丫根本就没有朋友,而龙十四郎对她而言,亦师亦友,自然巴不得龙十四郎出来跟她一起玩。
“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真身!”龙十四郎被缠不过,只得安抚小公主,“不过只是虚影哦。”
“虚影就虚影!”丫丫激动万分,她磨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龙十四郎答应现出真龙原形,“你等一下,我去叫娘,她也很好奇呢。”
何止是她们好奇,秦海涛也是如此,虽然他们都能与龙十四郎神魂交流,但龙十四郎的形象在他们心里,也只是梦里那个翩翩少年,根本不能与蛟龙挂勾。
终于能够目睹恩人兼师父的真容,赵英子比丫丫还要兴奋,当初若不是龙十四郎及时转移龙识到她身上,怎么能吓退围困他们的几百号人呢?是以赵英子对龙十四郎又是崇敬又是心疼。这么厉害的人儿却被困在手镯里,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哪!
一家人移步到水塘边上,龙十四郎凝聚龙识,蓦然腾空而起,水塘上空现出一条巨大的真龙身影,围绕着水塘恣意盘旋飞舞,蔚为壮观。
“景逸!我来了!”丫丫看着看着,忽然纵身而起,身子飞到半空,向龙十四郎冲去。
“小公主!”虽然龙十四郎知道丫丫跌入水塘而不死,还是呼啸着卷住丫丫的身子,将她托到自己眼前护住。丫丫兴奋无比,伸手抚摸龙身,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龙十四郎此刻本是虚影,嘴角一撇,竟流下眼泪来。
“呜呜!景逸!我不要你这个样子!”
龙十四郎见小公主莫名其妙哭了,以为她是被自己的真身吓到了,急忙恢复人形,慢慢将小公主送回岸边。
“怎么了?丫丫!”秦海涛夫妇慌慌张张的将丫丫抱回房间,丫丫满脸是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我要景逸出来,我不要他在手镯里。我要景逸!我要景逸!”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略微宽心,一面安抚丫丫,许是压抑太久,又或许太孤单了,丫丫哭得昏天暗地,一时间所有人都一筹莫展。
正无奈时,龙十四郎突然感知到院门外有人,急忙示意秦海涛去查看。秦海涛推开院门,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却是陆二狗的二儿子陆思远。这小子来我家干什么,秦海涛皱眉,对陆二狗一家深恶痛绝,“砰”地的一声关门,不料门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竹蜻蜓,旁边还有一包糖果,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秦海涛低头捡起来,正要用力扔掉,却听到陆二狗的粗嗓子在叫骂:“你又偷偷去看妖怪了?我打死你!”
“爹!她要真是妖怪,牛角镇这么多年怎么这么平安,你见过她吃人吗?妖怪!妖怪!都是被你叫出来的。”陆思远今年十三岁,以往他决不会顶撞父亲,可是每次他想靠近秦家,每次都会被父亲非打即骂!他只能远远的躲在旁边看丫丫,看着他们一家子在水塘摸鱼,坐在塘边念书,在草地上耍棍子。在他看来,丫丫非但不是妖怪,还长得特别漂亮,秦叔秦婶也比爹娘和蔼,不止教丫丫识字,还陪丫丫一起玩,秦家大院的笑声常常不绝于耳,他无数次想突破障碍冲到他们面前去,对他们说,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玩。
“你敢犟嘴!”陆二狗劈头盖脸一顿打,陆思远被打的火冒三丈。
“打吧打吧!反正都要被打,我不管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允许被禁止,越是好奇反抗。陆思远冲父亲吼完,折转身就跑,一直跑到秦海涛院子前。
秦海涛看着手里的糖果若有所思,陆家二小子似乎与众不同,正要关门,却看到陆思远一溜烟的跑来,对着自己接连三鞠躬。
“秦叔!对不起!我为我爸向您道歉!”
秦海涛一愣,真是没想到,陆二狗还生了个好儿子。
“我想跟丫丫玩,想跟丫丫跳绳、踢毽子、躲猫猫,想去水塘摸鱼,您能不把我拒之门外吗?”陆思远鞠完躬抬起头,期待地望着秦海涛,眼睛里满是不顾一切的坚定。
不得不说陆思远运气非常好,此刻内屋丫丫的哭声传来,搅得秦海涛心烦不止。
“秦叔!让我做丫丫的玩伴好吗?”陆思远踮脚望了院子一眼,揪住时机说。
“你不怕撒玛族长处罚?”秦海涛心中一动,是啊,丫丫总是吵嚷着要龙十四郎出来,不就是因为孤单吗?
“总要有人做第一个。”陆思远说,“烟古族不应该这么对你们,如果要罚,就从我开始吧!”
“好小子!你若能哄得丫丫开心,我准你下塘摸鱼。”秦海涛一把将陆思远拉进院子,快速将门关严,带着陆思远直奔内屋。
“多谢!”陆思远一踏进秦家大门,就把处罚什么的忘到了九霄云外,从怀里掏出纸飞机,在丫丫面前吹了一口气,纸飞机就飞起来了。
岂料丫丫伸出胖呼呼的小手,啪地将纸飞机打落在地。“景逸也会飞!不好玩儿!”
陆思元却不气馁,陆续从怀里掏出木马、弹珠、竹笛……各色小玩意儿。有些是他爹陆二狗从沙之城带回来的,烟古族根本买不到,稀罕得很。
丫丫果然不哭了,她好奇地盯着陆思远的动作,等着他再度从怀里掏出稀罕物事,岂料等了半天,再也没有了,便恹恹地抓起竹笛放到唇边,竹笛发出刺耳的声音,震得众人都不由自主捂紧耳朵。丫丫却不管不顾,兀自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竟被她吹出悠扬的调子来,仔细一听,竟与陆思远吹得不相上下。
“真乃神童也!”陆思远惊得目瞪口呆,只听一遍就能学会,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吗?这枝竹笛是父亲从沙之城带回来的,自己照着曲谱学了整整三个月,也仅能吹奏出简单的曲子。“丫丫!你再吹下《清魂令》!”这首曲子音调高低起伏,跨越很大,极难吹奏,自己一直不得要领。
丫丫将曲谱默念了一遍,便扔掉曲谱开始吹奏。只见她吹着吹着,竟然迈步走出屋子,站在院子中央吹奏。陆思远和其余人等也纷纷跟着走出来,围在丫丫身边聆听。
院子里杏树上的鸟雀停止鸣叫,站在枝头陷入沉思。
秦海涛和赵英子手牵手并肩站立,只觉得数年来的悲苦烦闷尽皆得到宣泄。
陆思远痴痴的望着丫丫,这一刻的丫丫宛如神女降临,涤荡了他所有的愤懑与不甘。
龙十四郎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回到了蓝语银腕中岁月,依稀看到蓝语银随着乐曲翩翩起舞,神魂前所未有的舒畅通透,直欲穿透手镯站到丫丫面前。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似被洗涤过灵魂,宛如重生。
“丫丫!留下这枝竹笛!”龙十四郎在丫丫脑中说。
“好!”丫丫在脑中回答,转而对陆思远说:“这枝竹笛可以用鱼虾换给我吗?”
“丫丫!不得无礼!”秦海涛立刻喝止,“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能据为己有。”
“对啊!丫丫!你这样以后没有人跟你玩。”赵英子也急忙规劝。
“陆思远,你换不换?”丫丫自动过滤掉爹娘的训斥,问陆思远,“我可以陪你一起捉鱼。”
“换!当然换!”陆思远忙不迭地说,转而又摇摇头,“不!我赠送给你!”
“好吧!那我也赠送给你鱼虾!”丫丫将竹笛递给赵英子,伸手拉住陆思远的手,“娘!给我收好!我要去捉鱼了。”
陆思远没想到第一天,便能与秦家相处融洽,尤其是丫丫拉着自己飞奔,软软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更是觉得温暖熨帖。可是等他终于站到水塘边时,立刻又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我不会游水!”
“没关系!我教你!”丫丫开心地说。
龙十四郎则在手镯里陷入沉思,为何刚才自己直欲呼之欲出呢?这首《清魂令》到底是何人所著,竟然能令自己感觉前所未有的激荡?
这天夜里,陆思远被陆二狗照例胖揍了一顿,不过他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有吭声。
陆二狗没有想到,自己当年千方百计要赶走并孤立的秦家,竟是被儿子打破了孤立的格局。
陆二狗刚走,陆思远就被自己的兄弟给抬到床上。
“哥!妖怪当真没咬你,还陪你捉鱼?”弟弟陆思勋问。
“二弟!你当真学会游水了?”哥哥陆思齐问。
陆思远点点头。“嗯!丫丫先是教我游水,然后才陪我一起捉鱼。”
“这么说来,妖怪一点都不可怕?”
“不止不可怕,还很聪明。”陆思远把丫丫吹笛子的事情一说,两兄弟都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她可怕!”十六岁的陆思齐说,“高山仰止,方知觉疏。这等才智,我等永远追不上。她不是妖孽,却胜似妖孽,将来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她牵累,你还是离她远点好。”
“为何?”陆思远毕竟年幼,并不明白哥哥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