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场审讯将冯诚问得哑口无言,他闪烁其词的态度也颇为可疑。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回答警察的问题,可到了最后,对于那些不合常理的矛盾点,他干脆要么耍赖不承认,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而警方这边确实没有有力的直接证据,也只能和他周旋着打心理战。
就在这时,日理万机的局长大人刘庆荣突然来到了问询室。他透过单面玻璃向里看了看,问站在一旁的凌枫:“这就是你们抓回来的凶手?”
刘庆荣很少亲自来审讯室,这让凌枫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市里的商会会长孙若毅刚才打电话给我了,”刘庆荣的眼神有些复杂:“给这个叫冯诚的人提供了一份前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
凌枫一下子懵了,连忙问道:“商会会长?他亲自提供了证词?他那天晚上看到冯诚了?”
“不是。”刘庆荣回道:“他提供了一张照片,说是一位同样在场的朋友拍的,里面拍到了冯程的一个侧影。”
“照片呢?”凌枫问道。
看到刘庆荣从手机里调出来的照片,凌枫不禁傻了眼:“这……这打了这么厚的码,这种照片也能作为证据吗?”
“人家肯提供照片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刘庆荣冷哼道:“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越注意隐私保护,要是不把这几位主角码掉,人家可不愿意拿出来。反正我们关注的也只是后面不小心混进镜头的冯诚,前面几个人就不要在意了。”
“真是想要睡觉,有人就送枕头啊。”凌枫无不讽刺地说道。
“先放了吧。”刘庆荣无奈地说道。“反正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一直把它关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改为暗中监视吧。”
听说要放人,反应最大的自然是凌泠。好不容易将他逼到了角落,已经退无可退,现在竟然要前功尽弃。
“这个冯诚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商会会长亲自打电话来为他作证?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凌泠气鼓鼓地说道:“那张照片也有问题!”
……
“喂,你说,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一种可以让犯罪嫌疑人如实招供罪行的方法呢?就比如说……催眠?”
云河市医科大学心理学院,柳梦微的办公室,凌泠一脸愁容地问道。
“你怎么还在想这档子事?”柳梦微笑道:“你好好地按照流程查案,找证据不就是了吗?怎么成天到晚只想找捷径,还尽是些异想天开的捷径。”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却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不能给他定罪,外面好像还有人保他,弄得我们现在也只能放虎归山了。”凌泠焦急地说道。
“又出什么事了?”
凌泠于是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柳梦微,以及他们警方通过比对鞋印找到了冯诚。
听完她的描述,柳梦微沉思片刻后说道:“听起来确实有些可疑啊。”
“什么叫有些可疑,那是相当可疑,就差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凌泠叫道:“现在的问题是,一方面我们找不到可以给他定罪的直接证据,另一方面还有人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更棘手的是,我们还查不到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找不到冯诚的杀人动机。”
“那……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绝对不会!你们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哦?”柳梦微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呢?”
“……我……”凌泠被她问地泄了气:“我的直觉,还有……”
凌泠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还有我从他身上看到的那种慌张,不安,掩饰,这些都说明了问题。”
“你没看到他在审讯室里的表现,我感觉整场问讯过程都像是他的一场表演。我问过冯诚公司里的其他员工,他们对他这个人的评价都非常好。虽然他是老板,但是和底下这帮员工相处得非常融洽,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可见他平日里并不是那种爱用权势打压人的性格。”
“而在我们的问讯过程中,他却总是有意无意表现出自己很有权势背景,一副趾高气扬,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和他在平时与人相处时表现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柳梦微认真听完了她的分析后,微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慢慢学着用我教你的东西了。你是个好学生,好学生应该得到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凌泠一听奖励,瞬间来了精神。
“当然就是你一开始说的那件事呀。想让一个人实话实说,有很多种方法。”
凌泠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该不会是想说让我们严刑逼供吧?”
柳梦微摆摆手:“我哪有那么血腥暴力。”她凑近凌泠,神秘兮兮地说道:“说白了,你们警察就是想知道那些犯罪嫌疑人心里真正的所思所想。可是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的,他们必定会谎话连篇,遮掩事实,把所有的事都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导。”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戴着或薄或厚的面具在生活,所以我们常常被假象所迷惑。因此,如果想要透过假象看到本质,那么就要将这层面具揭去。”
“如何才能揭掉这层面具呢?”凌泠问道。
“打开他们的脑子,”柳梦微的手指轻点在凌泠的太阳穴上,轻轻地从一边划到另一边,凌泠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冷如刀。“让他们的伪装无所遁形,这样,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秘密都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你面前。”
柳梦微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如同一个心怀鬼胎的索命巫女。
凌泠呆了呆,突然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没个正形,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靠谱的!你要是想不出办法就直说,我又不会嘲笑你!”
柳梦微倒也不恼:“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我哪句话不靠谱了?”
“那好,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样把一个人的脑子打开,看到里面的真实想法呢?”
“只要做一个小手术就够了。”
“小手术?你把开颅手术称为小手术?”
柳梦微瞪大眼睛看着凌泠,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你在想什么呢?什么开颅手术?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要把一个人的脑袋切开吧?”
“不……不是吗?”凌泠感到一阵尴尬。
柳梦微不再逗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禁锢怪物的笼子一旦被打开,想要将它重新关进笼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假设你正在面对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却因为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可以给他定罪,只能按照规定关押24小时,之后就不得不将他放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是放走他,在余下的时间里继续寻找证据,但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可能会继续犯下凶案,当然也有可能不会,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第二条路,则是对他进行某种精神或肉体上的控制,或者直白一点地说是折磨,并且我们假定他无法熬过三天,三天之后便会如实交代罪行。这两条路你会怎么选?”
“我……我……”凌泠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如果是你呢?”
“我不是警察。”柳梦微清冷的眼神仿佛能够看到凌泠的心底深处。“我们立场不同。”
凌泠沉默,依旧说不出一个字来。
柳梦微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露出一副轻松的笑脸,安慰道:“你不必现在就立刻回答我,这并不是对你的诘问。你也完全可以不必在意这些问题,这个世界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走出自己的路。我们不必为此庸人自扰,也无法干扰一个即将形成的大势。”
“那……你说的那个方法究竟是什么?”凌泠转移开话题。
“噢。那真的就是一个小手术,几乎就和蚊子咬你一口差不多吧。”柳梦微轻描淡写地说道:“只要用一根探针从眼睛上方伸进去,就能轻松触及到大脑皮层,就能读取到一个人的所思所想,看到他曾经做过的事和存在大脑中的记忆。这个过程就像你用鼠标点开一个电脑的文件夹,就能看到存放在里面的文件。”
凌泠对她所说的这番话感到无比震惊:“这怎么可能?听起来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柳梦微笑得有些无奈:“是呀,我也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可它真真实实的发生过了。”
柳梦微眼神飘忽,未知的黑洞令人恐惧:“那个人成功地将自己与一台人脑建立了连接,他读取到了其中的数据,不仅如此,他甚至可能还完成了新建、复制、粘贴、删除等等一系列更复杂的行为。这一切发生地就如同是这台人脑自发的行为一般,她毫无知觉。直到那个操作员失控了,他做得太过火,导致了系统的全盘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