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凝视几秒。

　　衍岚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浑身戾气散去，语气温和：

　　“骗你的，我不杀生。”

　　章雯绷紧后背，心说傻子都知道你这句话不可信。

　　那黑蛇一半的头还放在你口袋里呢，我都看见了，塑料袋上还有热气！

　　“你知道，”衍岚单手托腮，手指轻轻敲在颊侧，“这世界上最不想让你死的人是谁吗？”

　　“？”

　　章雯差点没跟上这跳脱的思路，犹豫接话：“谁？”

　　衍岚笑眯眯的：“债主。”

　　章雯：“……”

　　“在你支付卦金前，我会尽量保你不死。”

　　衍岚起身迈步，“往里走，龙心骨香不在这。”

　　章雯深深叹了口气，镇定情绪，撑起有些发软的身子。

　　[真是个精神病，性情不定]

　　[卦金很重要吗？]

　　[卦金的存在是为泄露天机的道士找一样因果载体，卦金拖欠后死亡，会有剪不断的因果关系]

　　[懂了，要是我遇见这疯子，就先请她算一卦不给钱，能保命]

　　水光凄凉朦胧，从最西方的玻璃墙中渗入。

　　章雯扫过周围诡异陈列的鱼骨，恍惚间觉得这些被时间废墟埋葬的鱼类骨架，会在深夜稀松的水光下复活，在虚空中如魂灵游荡。

　　空洞而又有序，寂静却有生命。

　　她深呼吸，快走几步跟紧了衍岚：

　　“刚刚，很抱歉。”

　　“什么？”衍岚侧身，略感意外。

　　“我被吓傻了，现在才想起来。”

　　章雯惭愧道：“从进来这地方，你对所有人都是能帮一把就帮，我不该对你那种态度。”

　　如果没有衍岚，第一阶段会死更多人。

　　“那你想多了，我这么做是因为见死不救是大忌讳，有损功德。”

　　衍岚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晃了晃剩余的半杯茶水。

　　忽然别有意味地笑了声：

　　“或许接下来，我该说声抱歉？”

　　章雯：“什……”

　　话没说完，就见衍岚抬手，把杯子里的水全泼了出去！

　　“？！！！！”

　　“你在干什么？！”

　　章雯瞪大眼，语气震惊。

　　“鱼骨庙的空间被游戏做了手脚，龙心骨香的位置不停在变，我懒得找了。”

　　衍岚拧好盖子，从展台中拿起一块鱼骨捏碎，甩出骨块！

　　“砰！哗哗——”

　　数不清的展柜玻璃炸裂声，章雯已经吓到说不出话。

　　疯子！

　　这个人的脑回路跟正常人根本不一样！！

　　“所，所以……”

　　章雯颤抖着后退一步。

　　“所以让它们活过来找我，”衍岚微笑，“不是更方便吗？”

　　下一瞬，白炽灯闪烁。

　　昏暗的灯光更暗三分，展厅亮起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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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59】

　　“咳咳咳！”

　　宋镜鸿攥住被发疯龙女咬掉一半的右手，粗喘了几口气。

　　血水几乎把整个喷泉染红。

　　“砰！”

　　方术把已死的握笛龙女踹到一边，看她变回塑料雕像，裂成无数碎片。

　　喷泉的三个方向已经布满碎片，只剩下东南角的琵琶龙女。

　　[我靠，人不可貌相啊，好俊的身手]

　　[这才是中国拳！刚刚那招八极崩真漂亮]

　　[得了吧，也就是龙王和琵琶龙女没有醒，不然早就死了]

　　方术收力。

　　他看了眼东南方的琵琶龙女，又看向正中央被水淹没双脚的龙王像。

　　怎么回事？

　　方术微微皱眉，心里疑虑：

　　这两尊雕像并没有动过，我还特意拖延了时间。如果不复活，这些就是普通的雕像，雕像根本不能杀死，就是打碎了也极大可能会复活。

　　而且龙王不复活，在骨雕里九成是掏不出龙心骨香的，到底哪里出了错？

　　“方医生！”

　　冯选明开口，打断了方术的思路。

　　方术站在喷泉边缘，闻声回头，见冯选明一脸焦急地把宋镜鸿拖出。

　　“怎么办？他失血过多了。”

　　冯选明看着宋镜鸿被齐根咬断的右手，忍不住颤抖：

　　“这样下去会死的。”

　　太弱了。

　　方术漠然地想：普通人如果活不下去，可以不活。

　　这个地方，本就不是为这些普通人创造的。

　　看冯选明慌忙抬手，要按住宋镜鸿的右手切面，方术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别这么按！”

　　三步并两步跑到宋镜鸿身边，方医生迅速从撕坏一角的白大褂扯下一条带，快速勒紧小臂止血。

　　冯选明被他喊的缩回手，起身要退时晃了下，手机没拿稳摔在地上。

　　本就碎裂的屏幕亮起：

　　【2月21日00:00，星期二，小雨】

　　他忙捡起手机擦了下，抬头正见怀抱琵琶的龙女落座喷泉旁，手指按在琵琶弦上。

　　龙女缓缓抬头，白面腥唇，两点红瞳阴凉悚然。

　　“方，方医生……”

　　冯选明颤抖着抬手，招呼了下方术，“你看她，她活了。”

　　方术手下一顿，刹那抬头，脑海警铃大作。

　　龙女翘起血红唇角，娇俏又诡异地笑了几声。

　　手下一划，琵琶音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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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这个地方，够我跟钓鱼佬吹一辈子的。”

　　各类鱼骨以虚空为媒介灵活游动，如幽灵复苏，速度极快。

　　衍岚抬腿踢飞半空袭来的鱼骨，觉得有趣：“我都不用钓鱼，这海里的，河里的，都扑过来了。”

　　[你要是钓鱼佬，那就不是站在河边桥边钓鱼的级别了]

　　[啥级别，站悬崖边垂钓？]

　　[屁！这他妈是过奈何桥都得甩两杆]

　　“怎么还没有找到，已经快五分钟了。”

　　章雯气喘吁吁地挥舞手中的金枪鱼骨，这是衍岚半路除了邪气送她的。

　　【你当个棒球打，想学武功，先学抗揍，打不死就练】

　　她这么说。

　　所以除了凶猛的大鱼和防守不到的致命攻击，其他根本不会管。

　　“撑着。”衍岚声音散漫。

　　章雯咬牙，几乎是机械性地挥舞胳膊。

　　她浑身都被咬伤了，几乎没一处好皮，职业西装上全是破洞和鲜血。

　　确实疼。

　　“我，我……”

　　章雯体力不住，肌肉累到颤抖，几乎没了知觉。

　　身后一直巡回的中华鲟鱼骨找到机会，凶猛地冲着她脖颈咬去！

　　衍岚脚下一点，纵身闪到章雯身后，一把擒住鱼骨鳃部。

　　“我可一直在等你呐。”

　　衍岚笑道。

　　伸手粗暴地捏碎它的下颌，从鱼嘴抽出半指长的龙心骨香。

　　鱼群的攻击瞬间停止，数不清的鱼骨从虚空坠落，仿佛一场荒诞的骨雨。

　　“下面我自己来。”

　　衍岚抬手，挡住章雯头顶坠落的鱼骨：“你先离……”

　　她话头顿了顿，凝眉侧耳。

　　“怎么了？”章雯喘道。

　　“谁在唱歌？”衍岚疑惑，“还是戏腔。”

　　“什么？哪儿？”

　　章雯一懵，她根本没听见。

　　衍岚忽有所感，视线投向楼梯口，瞳仁微微颤动：

　　熟悉的灰雾从台阶向上弥漫，带着淡淡的血色。

　　下一秒，欢脱的系统音响起：

　　【叮！游戏提示：玩家宋镜鸿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