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商玉走到慈宁宫正殿门口的时候,宫女弯腰掀开珠帘,兰雪仪坐在上面,满脸含笑,她也不过才三十多,容貌保养得当,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先帝去得早,她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在这宫中熬了许多年,依然就是个小小的贵人。
萧鹤亭自然不是她亲生,不过是她抚养长大,幸好这个儿子自小就在她身边,关系也还算亲厚。
要说这太后之位本来与她也无关,毕竟先帝风流,儿子众多,其中不缺乏那些能力出众者,也不知是不是晚年昏庸,疑心病倒是越来越重,那些个儿子,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囚禁。
还有一些被贬为庶人终生不得踏入皇城,临了就剩下萧鹤亭一个适龄皇子留在宫中,虽资质平平,倒也还算勤奋好学,先帝眼瞅自己时日无多,江山总不能无人来坐吧。
于是大手一挥将萧鹤亭立为新皇,还定下许多辅政大臣,那些个臣子出身名门望族,虽有才干,却傲气非凡,他们孤儿寡母就像那待宰的羔羊一样。
也就是这时,裴商玉站了出来,替他们出谋划策,他有能力,有野心,所以兰雪仪最先开始只是想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来与那些老臣抗衡,结果这颗棋子成长速度之快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越发不受控制。
他坐上了这南朝权势的顶峰,成了南朝的丞相,如今兰雪仪骑虎难下,想要倚靠那些老臣,他们倒是一番羞辱,也只能和裴商玉紧紧绑在一起。
“臣参见太后娘娘。”
裴商玉对着兰雪仪行了一礼,随后坐到一旁,男人容貌绝艳,光是坐在那喝茶就令人移不开眼,兰雪仪挥手屏退身旁宫人,待那些宫人退下后,她走下去,亲自给裴商玉倒茶。
“哀家听闻裴相此次前去江都还带回了一位美人?”
那语气倒像是一位正头娘子指责自家夫君带回来妾侍一般,裴商玉抬眼看向她:“娘娘这话是在管臣的家事?”
他一个眼神,兰雪仪垂眸坐到他对面露出一笑:“裴相误会哀家的意思了,若是裴相的夫人,照例来讲,哀家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太后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若是新送进来的面首不喜欢,本相会着人再去寻的,无事本相先走了。”
裴商玉态度很是冷淡,兰雪仪一阵心伤,这人永远都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这般模样,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能够让他在意的人和事。
看着他起身离开慈宁宫,兰雪仪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
从慈宁宫回去后,裴商玉又去了思政殿给萧鹤亭检查课业,看看他这段时间的政务处理的怎么样,直到戌时才从宫中出来。
“大人,回府吗?”
听到车夫的问话,裴商玉松开揉着头的手:“去梨花巷。”
他买给程意晚的宅子就在梨花巷里面,马车一路行驶到宅子面前,守门的小厮见到裴商玉赶忙行礼,他抬步走进去,天色已晚,宅子里的灯笼灭了一半,只有程意晚住的清溪阁还灯火通明。
门口的飘絮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她猛然惊醒,就看到了裴商玉,正要行礼就被裴商玉制止。
“夫人呢?”
裴商玉的声音压得很低,所以飘絮也没敢大声说话:“夫人给大人做了晚饭,只是见大人迟迟未归,那饭菜都热了好几次了,现下夫人应该在屋子里等您呢。”
“夫人亲手做的?”
听到裴商玉的问话,飘絮点头:“是呢,夫人亲手做的,手好像还伤着了,只是夫人不让奴婢看。”
“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让夫人沾手了,下去吧。”
他的眉先是皱了下,随后舒展开来,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确实如飘絮所说一样,桌子上摆着饭菜,只不过程意晚靠在一旁的小榻上早已睡着了。
姑娘的手中还握着一个绣棚,裴商玉上前看着她的睡颜,眸中晦暗不明,他一直以为他能看透她的,可如今倒是令他越发看不懂。
他应该是怨恨的,是恼怒的,却不应该是满足,可为何在彻底拥有她的那一刻,他心中却产生了害怕,害怕某一天她知道了真相,更害怕她某一天指着他说,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裴商玉思绪万千,忽而听到一阵如猫儿般的呢喃,垂眸看去。
“大人回来了?”
程意晚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光亮被遮盖住,朦胧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裴商玉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纠结的目光看着她。
“等了许久?”
听到裴商玉问话,程意晚起身笑笑:“也没有许久,妾让飘絮再热一下饭菜。”
只是没等到程意晚出声,他先一步走过去坐下,面前的菜还飘着热气,应当在他回来之前就热过一次。
“大人?”
程意晚坐到一旁,喊了他一声,饭菜还没热,他怎么就吃上了?
“无妨,替本相盛碗汤吧。”
他吃得欢喜,程意晚也没有再多说,伸手帮他盛汤,一顿饭用完后,他喊飘絮进来收拾,替他更衣,姑娘手环住他的腰身,解下腰封,随后便被他捉住了手。
“听飘絮说,你的手受伤了?”
程意晚抽了抽自己的手,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没想到裴商玉倒是把她的手往前拉了下,她的手很是好看,十指纤纤,嫩白如玉,只是有几个红肿的水泡在上面倒是显得十分难看。
“家中有下人,就是供你差遣的,不必事事自己来做。”
“妾不是想着能为大人做些什么吗?”
她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便被裴商玉一把抱起:“真想为本相做些什么,不如为本相生个一儿半女如何?”
裴商玉的话中满是揶揄,程意晚的手却紧紧握住,随后便听他接着说道:“这几日朝中事情多,本相可能来不了,若是想出去,就让崔过随你一同去。”
“过段时间就让太医来为你调理身子,多吃些,又不是养不起你。”
程意晚笑着点头应下:“妾知道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孩子这一茬,不一会儿门外的飘絮说水打好了,裴商玉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去了屏风后沐浴。